2013 - 10 - 23

算是十八岁的人了啊!

忘记了很久之前要写的信,现在再一次把它找出来,看看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能做的事似乎也只剩下感叹了。时间走得真快,那些曾经都落在了炎炎夏日的树阴之下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要将青春和伤感联系到一起,然后再将白痴跟童年也联系到一起了。青春似乎总有无尽的灾难向我们扑面而来,那时候的我们就像站在河岸上挥手大声疾呼“救命”的少年,孤独着自己的孤独,无助着自己的无助,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弹自唱没由来的悲伤,但又拒绝任何形式上的搭救。

但我们只不过是站在河岸上罢了。

小时候玩捉迷藏,一个人去找另一个人,让最普通的房间也变成了迷宫,走失在寂静里,呼唤着他的名字,从期待到惶恐,找着找着人也长大了,就再也找不到了。长大以后不再玩幼稚的游戏,简单的东西也不再值得快乐,只是仍然会偶尔走进迷宫,却不知该呼喊谁的名字。我们彼此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从第一局开始时就变成了预言,寻找的人和流泪的眼睛,随着流动的时间一次次闪过。游戏不再只是游戏了。

那时候真的好害怕,在那一夜长大之后,我们的人生会变得怎样的狼藉,曾经的理想会变得怎样的不堪。

但我知道每一条路都有一个名字,每一个路口都有明确的路标,你要去哪里,走路还是骑车,你心里有一个终点,再远你都能看得见。

亲爱的理想,关于未来我们曾有无数种解答,我总是站在能俯瞰整个世界的天台上,远望着你。那个时候,所有现实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如此渺小。而今天,我竟要与它们日夜为伍。

亲爱的理想,有时候我想对你说一声抱歉。偶尔叛逆一下就那么不被允许,就会被说成不懂事,那属于青春的花季,要多懂事才够?

可正因为我的妥协,那些本来美好的期待,在我不断成长的时光里,随着我的头发一起剪掉了。

而你也在那一天。终于和我走散。

嗯,一定是这样子。那些以往夸大的理想不过是青春最美好的副产品,在你的镜头里,我已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每次成长就意味着更多的曾经被埋葬。

生命里诺大的森林还有那些模糊的往事总会在午夜时分对我悄声细语,我只能花上一整夜的时间来安慰他们以及自己。

我怀念那个金黄色的午后,随手翻阅老旧的小说,微微上扬的卷角和变得模糊的字迹总能让我感到时间的份量,它庞大得让人窒息,那些奋斗在书本和试卷间的紧张时光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味中越来越淡。偶尔会自己到操场上放肆地奔跑,耳机里传出的钢琴声把青春一秒一秒地空掉,然后气喘吁吁地坐到草地上,凝望教室突然亮起的灯光。然后,日子就这样滑过了。美丽的回忆被印成了画卷,上面铺着灰尘,我能清晰的看到却再也摸不着。

如果再回到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你是不是还会贪吃地尝着巧克力,指间握着笔,纸上是否还会有永远解不开的习题?

说来奇怪,我究竟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认识了你,像你这种白痴到底是怎样混进我的生活里的?但如果说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让我难以割舍却又不愿承认,超越了所有的关系凌驾在一切感情之上,那这个人一定是你。于是,当我们说过的话比时间更长,当我们走过的路比回忆更曲折,当我们从日夜混在一起,到渐渐来到了不同的人生,当我们终于长大……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丢掉了,但无论我怎么仔细寻找都无法找出哪怕一点点存在过的痕迹。好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联系分隔两地,从此再也找不到了,可是再见面时却不知如何开口,连“你好”都会哽在喉头或者是回避彼此的目光。周而复始的四季,周而复始的循环在我们长大的岁月,我们不能拒绝成熟和变老,不能阻止树叶变黄夜晚变长,更无法阻止时间的冲刷。

但我还是希望能在遥远的未来记住你,不会因为岁月而沉淀,更不会因为陌生而疏远。

特别地讨厌各种同学聚会,几十个世界的人聚在一起,苦心为彼此扮演一个已逝的角色,只是为了寻找多年之后的共通点,最后却发现连最平凡的心跳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一个人和一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关系?关于那些依依不舍的,你渴望却从未踏足的,你每日每夜奔波穿行的。从陌生到熟悉,从依赖到离开,可笑的是竟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有的只是一个并不遥远却永远无法到达的距离,只是被凝固住的温暖。或许是因为生活已经变得冷静而有序,我们也已经开始遗忘过去曾扑面而来的感动,无论多么漫长的时光都只是一场冗长的闭幕式,俏皮的序曲和轻松的过程都不知所踪。

你是不是站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收看了这一幕?只能暗自忧伤然后困倦的倚在沙发上睡着,梦到了另一个七彩的世界?

曾经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你曾经追过火车吗?我说,火车没有追过,我追过风筝。他说,为什么要去追风筝而不选择追火车呢?我有些无奈,苦笑道因为风筝飞得慢我可以追得到,而火车太快了我追不到。然而,她摇了摇头回答,那么风筝才是永远追不到的,因为它远在天边,火车再快它都属于大地,你总有一种办法和决心追得到。我很惊讶也很伤感,你说青春是火车还是风筝呢?她说。

青春是挂在火车尾部永远不会断线的风筝。

沉默,好像永远不会被打破。风筝和火车只是个伪命题。究竟是谁在那个叫做寂寞的小站下了车,而谁又在那走了上来。

生活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长大之后其实也可以任性一点的,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拒绝,做不到的事情也不用勉强。拒绝是一件残忍的事,所以我们全盘接受了扑面而来的所有要求,只会说做不到拒绝,不能让任何人失望,只能这样。偶尔会有不开心的时候,收拾一两件衣服,随意买张车票,在路上放空自己,旅途中总会充满各种惊喜,比如老旧餐厅里的熟睡的小猫,旧城小街转角的一间杂货铺,这些惊喜不断丰富着我们的人生,和身边同行的人产生更多的交集,也产生了更多的碰撞,慢慢的,从一个混沌不清最终目的地的自己变成一个有追寻的自己。

在这个十月里,旅途会因只身一人而变得平和深情,美得不切实际,之前所有被夸大的非难,被膨胀的孤独,老师的耳提面命,家长的殷切期盼都已遥远而变得无足轻重。

开始有深秋的感觉了,每一次季节变化之前,总是充满了暗示,骤变的天气,让我们不得不穿上更多的衣服,并把自己关起来一言不发,不再去随时能去的地方,也不再满怀热烈。商场里开始打折清仓的衣服,路人的表情,都从热烈渐变到萧瑟,如同一列匆匆驶过的火车,冲过我们的生活。我紧紧握住了拳头,能够抓住的却只剩下不断流动的空气,手心变得越来越冷,很难再握住写字的笔了,多希望能捧起一杯咖啡,像多年前捧起另一个人的脸。当我们必须忍受这些,一点点滴下最终结成冰的生活,每一个日出之前都会感到剧痛般的委屈和苦恼。终究熬不过这冰冷的天气,还有那些冰冷的眼神。

一个人在春天留下的眼泪,到冬天结成了冰,在夏日的热浪中走失的爱,与秋天的落叶一同飘回手心。

三年前的一个七月,夏日浩荡得如同一场盛大的告别礼,那些火热的阳光似乎还在炙痛着我的皮肤,但眼下即将又是一次告别,一架照相机被按下按钮的时候,不偏不差的咔嚓出一张留念,瞬间定格了所有的画面,多少张青春的面容别塑封成永远。我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张写满回忆的稿纸最后在考试结束的欢呼声和监考老师冰冷的眼神被带走了,随之而去的还有这些年所有的羁绊和人生中重要的一段回忆。当你从试卷被抽出流落到各种文件中,当磨破了几双鞋子的水泥校道变成漫长的沥青路,当手机屏幕闪烁的不再是各种超贱的字眼,你还会怀念那些迟到被抓,翘体育课罚站的可笑时光吗?那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着一个小秘密的图书馆或运动场,也都变成不能回去的也许渐渐被遗忘甚至生锈的时光啊。

我听说:回头是岸,可为什么转过身只看到越来越模糊的过去?人生是乘着渡轮向更汹涌的江水驶去,带着一颗心和一只旧行李箱,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走……虽然谁都说很想时间能回到某一天,那一天所有的景色和人,都是真好,可我们比谁都清楚,前路漫漫,我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岁月早已模糊了我们的面容,可是时光的海里仍刻画着我们曾经不可一世的青春。

有些东西,只是属于某一段生活,那些用旋律、面孔、温度和言语一起搭建起的回忆,其实早就在那里等你经过,在你长大的路上,郑重其事的送你一程。

越来越多的夜会变得辗转难眠,失眠其实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件坏事,当你拥有足够多的时间去酝酿一个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梦时,你也许就会感谢黑夜的大度。曾有许多这样的晚上孤独地在被窝中写信,听听窗外呼啸的寒风,大口大口地呼气为僵硬的手取暖,说到底只是希望在无尽的黑暗里找到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理由,而现在这些日子已经离我很远很远。我终于无比怀念这样的寒夜,深刻且悲伤地感受到沉湎着的回忆再没有想象的姿态,抬头就能看到不断闪烁的天空。

青春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呢?红色的热烈,黑色的幽默,蓝色的静谧,抑或是血色的伤痛,还是暮色的忧愁。

好多事,一点点走下去,最后都变成了习惯,最初的惊喜总会退化消失,以及强烈的痛苦也将沦为常态,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无论当初是怎么开始的。时间久了无论什么也多会变成习惯,当初陪在周围的朋友们并没有将相识时的承诺坚持下去,也并不因此而愧疚,世界太大了,不习惯这些就很难生活。习惯是落地之前的缓冲,是认清真相的眼睛,让我们看到及时最灿烂的烟火也不够点燃黑暗中的一支蜡烛,我们无法避免被一点点注射进习惯的麻醉剂,我们只能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多陪陪当时最好的自己。

习惯让你变成了你,那遗忘是否也会变成习惯?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再老一点,那么一年和十年,对于我来说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差别了。可是现在的我,偏偏活在人生最动荡的年纪。我无数次站在夜幕下的窗台旁逆着时光往回看过去,总是为现在的自己感到惊讶、惶恐、怅然若失。我们总是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间谈论不合时宜的话题,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爱情已经远走,当我们谈论成长的时候,我们已经长大。我们不断在目光中远行,又目送他人离去,最终都等来彻底的告别,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见。这是岁月的手脚,年轮的游戏。

看来岁月真的是一个不可靠的伙伴,它就这样从我们的指尖、眼神,和彼此忙碌来不及转身的空当中,不易察觉的逃掉了。

最近看了一些以前的电影,我一直重复的去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每一次看到这些画面都像见到久别的朋友,感到很温暖,仿佛见到了时光倒流。可我又不敢再去重温那些熟悉的台词,仿佛那些故事就是讲给自己听的,或者说明明就是自己的故事,被揭开了愈合已久的伤口,回忆山崩地裂地砸向自己,无处可躲。电影里是别人的人生,陷进去的却是自己,我所熟记的人物和台词,让我流泪的画面,是另一个人的风景。每次当我把所有的东西整理一遍,总要剩下一些将被丢掉,那些写满回忆的东西,在经历了一个个平淡又毫无戏剧性的结局以后,变成弃物。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怀念那些要不断想起才能证明它存在过的东西,随它消失好了,现在,有些疲惫。

疲惫代表着一万种结果,但没有一种结果能阻止分离。

好像说太多伤春悲秋的东西了,可青春在我们看来似乎就是个永恒的话题,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些我们还够不着的东西,究竟是等一个人,还是等一个故事,我们都无法预知。可能最后难免会忘掉一些事,在并不应该忘记的时候,白痴一般的将其甩在身后,直到眼前的情景变得陌生,才发觉口袋空空荡荡。一段话挤走另一段话,一个人赶走另一个人,永远没有空出一张新的椅子给等待的人。物是人非,知交零落,但消磨过、享受过的美好时光真实存在。在纸端,我曾拥有一个静谧的世界。只希望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为你送上珍藏已久的回忆。无论将来会变成怎样,还请你一定要开心幸福。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我怕你不幸福,又怕你幸福得忘了我。

话有点太多了吧!可恶,礼物呢?

......居然把这给搞忘了,礼物们迷路在前往你的路上了,多花一点时间去静候,期待就会充满意义,这封信,也才有存在的价值。

毕竟,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后记

好像很久没有试过这样子给你写信了,多少会显得有点唐突,但又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一直在鼓动着我,最后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去完成这封信,上了高中以后,我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找回曾经那种沉稳的感觉,总觉得人生有诸多的劫难。

Tags: 文学, 成人礼

Not Allow Comment